珂伊娜很累。
是的，她认为自己累极了，不仅仅是因为有那些地方上报的繁缛文件与审批和一堆繁琐的会议，也因为那群老不死的家伙一直诟病自己前些日子做的决定。
那些文件只需要她分摊一部分过目细批，倒也不算多。主要问题在于现在皇宫里流言四起，几乎所有人都在明里暗里细数着她的罪过。
因此，她要在皇宫里一边对抗着守旧派的谴责，一边应付着因为自己乱花钱而引来的各种麻烦。这让她身心俱疲。
当然，除了自己的女仆团。她们起初都认为那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但是当珂伊娜在拍卖会把那小家伙带回来之后，女仆们几乎所有人都改口了。
自从珂伊娜上次去了拍卖会回来之后，已经有……五天时间了。
这五天里空闲的时间并不多，没有来得及好好去看看自己那只刚买的小宠物。
*c：“它最近是什么状态？”珂伊娜问。
“……它比刚来的时候，好一些了。”坐在一旁的特瑞尔丝回答。
自己的贴身女仆，特瑞尔丝，最近那只宠物的所有琐事都由她来处理。
特瑞尔丝做任何事情都毫不含糊，很少有犯过错。就连现在，她也在调用魔法视层观察着那只小家伙的所有举动。
“它现在在干嘛？”
“在……摆弄吊绳。”
“……什么？”珂伊娜手上握笔的动作略微一滞，“它在玩吗？”
“我猜，大概，是的。”
“看来精神状态还可以。我还怕它太小，签订宠物契约后意识不稳定，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珂伊娜在最后一张纸上勾划完，长舒一口气，尔后整个人微微后倾瘫坐在椅子里，敲了敲桌前的一沓色泽略微有些淡蓝色的纸，“我批完了，把这些拿给议阁吧。今天下午和晚上的安排是？”
“下午您要代替亲皇去一趟多诺利，为边境摩擦问题参加国际会议，还有最近……”
“把去找小家伙的事情提上日程。”
“好的。”
……
“我记得，它是在这个房间吧。”
“是的。”
当珂伊娜满心期待地推开门时，房间里却空荡荡的，直到她和特瑞丝尔已经走了进来，也没有看到那只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家伙。
“人呢？”珂伊娜似乎皱了皱眉，但她没有四处张望，反而闭上了眼。
“……精灵的听力远远超过人类，它现在听到有人过来的时候还是会躲起来。”特瑞丝尔有些无奈地回话，她手里拿着一个青色的果子，果子顶部是一片全红的圈圈圆纹。
“用奈日果可以引诱它……”
*e：“‘露莉茜尔’，出来。”珂伊娜忽地将头转到床的那一边，用精灵语朝那边喊着，睁开了眼。
于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从那边传出来。
不过多时。
从床底下爬动着钻出来的，是一个小女孩。
那是一个白色短发的小女孩，身上穿着精致的洋装，看起来才约莫三四岁，皮肤是惊人的白皙，她深深地将头低着，让珂伊娜两人只见得她那清白光洁的部分额头，和白色短发遮盖之下脖颈上套着的粉色项圈。
她从床底下缓缓地爬出来，没有什么不安的躁动，整个人显得十分静默。
“站起来。”珂伊娜继续道。
趴在地上的那女孩闻言，先是愣了一会儿，尔后才略显犹豫地站起来，但是她的头还是深深地埋着，仿佛不敢抬头仰视一眼珂伊娜两人。
“过来。”珂伊娜蹲下身子，她看着面前的女孩靠近，左手抚上女孩脖子上的项圈。
*c：“这是？”珂伊娜用卡语问。
“是小公主送与它的项圈。可以粗略检测它的精神状态。比如现在……它的情绪波动很大，应该……是在害怕。”特瑞丝尔同样用卡语回答。
珂伊娜仔细看过去，她看见自己身前的这个小家伙的身躯似乎有一些微微的颤抖。
她左手从项圈处逐渐上滑，指尖触碰到脸颊的白嫩肌肤时，传来的是身体的轻微振颤，像是一种处在强烈抑制之下的微微颤动。
肉眼可见地，女孩的脸颊开始逐渐变红，从一点点红晕开始逐渐加深。
珂伊娜用左手抚开女孩垂在前面的刘海，让女孩不得不抬起一点头来和她对视。
一双天蓝色的眼睛。倒映进去的仿佛是海天一色，映出来则是湛蓝与洁白，瞳孔里流转着晶光，眼眶内好似盛着些许泪水。
还有一张几乎挑不出瑕疵的面庞，那是连珂伊娜都要羡慕的面貌。
她轻轻捧起起面前的女孩的脸颊，出乎珂伊娜的意料，这个叫作露莉茜尔的女孩几乎没有任何反抗。
女孩的呼吸有些急促，脸上的红晕摸起来温度略高，眼神也开始变得不定，似乎游走在珂伊娜的身上。
“小姐……？”特瑞丝尔站在一旁，珂伊娜说的精灵语是前些日子她亲手教与的，自然也听得明白。但是当时的她也只是看着，直到现在，此时的她眼睛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似乎变得有些红，看着一大一小两人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缓缓出言道。
“嗯？”珂伊娜回过神来，转头望向特瑞丝尔，“怎么了？”
“……不，没什么。我……只是希望您不要给它太大压力，即便是有契约关系的主人，也是需要时间来打好关系的。它很容易……受惊吓。”
“我也没做什么啊。”珂伊娜向这个跟了自己十多年的女仆，略显无辜地眨了眨眼。
特瑞丝尔不语。
“我可以抱它吗？”珂伊娜问。
“……这几天，不管是谁抱它，它都要反……”
不由分说，珂伊娜未等身旁的女仆话音落下，她就把手伸向女孩的脖颈和小腿，似乎很熟练地把女孩抱起，站了起来。
女孩愣了一下，先是转瞬即逝的惊讶，脸上的红意似乎更甚几分。
尔后，在下一刻，她就好像再也无法忍耐地整个人扑在了珂伊娜的怀里。
两只手紧紧地抓住珂伊娜的衣服，她的神情似乎夹杂着恍惚，眼色漫溢着飘忽，在珂伊娜怀中贪婪地吸气，呼气，然后再重复吸气，呼气。
就好像她先前极力压抑着的，她对珂伊娜身上的气味的贪婪，现在随着意识的飘飞，如同决堤一般一齐涌了上来。
“……”特瑞丝尔无言。
“……”珂伊娜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随着势头逐渐减弱，她呼吸起伏也逐渐缓和，整个人也逐渐瘫软，瘫在珂伊娜怀中。
如果硬要特瑞丝尔描述出来的话，那么这只小精灵似乎就像一个……
处在发晴期的猫一样。
特瑞丝尔没有养过猫，但是她仍然觉得很像。
那只精灵，它的身躯本就很娇小了，现在它又将自己整个身子缩成一团，将整张脸埋在珂伊娜的怀中，就更显得像只猫一样了。
珂伊娜能够感受到女孩躺在自己的怀里，温度透过衣物传来，是温热的，跟人类的体温差不太多。身上散发着的味道是精灵特有的气味，混杂着雨后的树林的味道和花一般的香气，还有精灵们特有的信息素的气味。
据说精灵们可以通过自身产生的各类信息素做到信息交流的目的，必要时甚至可以和植物对话。
珂伊娜转过头来，以一种夹杂着求助，疑惑和惊讶的眼神看着特瑞丝尔。
特瑞丝尔愣在原地，她想起这几天以来自己所做的所有努力。
这些天，它根本就没有过像现在这样的时候，非常不安分，到处躲藏，偷跑，砸东西。自从小公主发现奈日果可以制服它以后，女仆团里的大部分女仆都要随时带着奈日果，不得不因为它的那些小脾气而想方设法地照料它，包括但不限于用奈日果引诱它出现，用喂食奈日果的方式让它乖乖地被洗澡，把奈日果塞到它嘴里好让它安静下来，给它换衣服，剪头发，接受身体检疗时都用这个方法。
还因为它喜欢到处躲藏的坏习惯导致了女仆清扫房间的工作量增加了不少，那些不为人知的角落都要事无巨细地关注到，免得脏了小公主送给它的衣服。
它甚至要求过很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在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总是拿着摆弄来摆弄去的。甚至会因为长时间看着那些玩意而陷入长久的沉默，除了它自己，没有人知道它到底在想些什么。
“瑞尔，你说些什么啊。”珂伊娜的目光仍然停留在特瑞丝尔身上，没有移开。
“……小家伙很喜欢你。即便是宠物契约的作用，也不可能达到这个程度。”特瑞丝尔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缓缓说道。
另一口气再叹出来，特瑞丝尔立在原地，想了几秒钟，尔后继续道：“小姐，看来您以后要多来了。”
这样我们女仆就会少费很多力气了。
特瑞丝尔在心底里补充道。
“学院那边，里伦先生想必已经在等您了。”
珂伊娜闻言，不知为何，她轻轻挑了挑眉尖，看着这个神色无比认真的女仆。
“好吧。”
珂伊娜想把露莉茜尔放下来，但是当她蹲下身子，松开手的时候，这只小猫仿佛还没有尽兴，仍然紧紧地靠在珂伊娜身前。
珂伊娜对着特瑞丝尔眨眨眼，没有得到反馈后，又沉思了一会儿。
她将面前的小家伙稍稍推开，它看起来还晕晕乎乎的。
特瑞丝尔上前控制住女孩。
珂伊娜坐在地上铺着的垫子上，取下自己脚腕上戴着的银白色琉焕碎晶的脚链。
珂伊娜将脚链绕过小家伙的头，它没有什么反抗地，任由珂伊娜的脚链被她套在脖颈上，粉色的项圈遮盖着，只能依稀看出似乎闪着亮晶。
“走吧。”珂伊娜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只精灵。
“好的，小姐。”特瑞丝尔也没有说话，但是她的目光停留在精灵的脖颈上。
之后的近三个小时，特瑞丝尔通过魔法视层只看到那个精灵一直保持着头撑墙壁的姿势，看不到它什么表情，只知道它一动不动，仿佛死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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